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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吓,这孩子……"总有五六个人都这样说。 待到重归平静,胖大汉再看白背心的脸的时候,却见白背心正在仰面看他的胸脯;他慌忙低头也看自己的胸脯时,只见两辱之间的洼下的坑里有一片汗,他于是用手掌拂去了这些汗。 然而形势似乎总不甚太平了。抱着小孩的老妈子因为在骚扰时四顾,没有留意,头上梳着的喜鹊尾巴似的"苏州俏"〔5〕便碰了站在旁边的车夫的鼻樑。车夫一推,却正推在孩子上;孩子就扭转身去,向着圈外,嚷着要回去了。老妈子先也略略一跄踉,但便即站定,旋转孩子来使他正对白背心,一手指点着,说道: "阿,阿,看呀!多么好看哪!……" 空隙间忽而探进一个戴硬糙帽的学生模样的头来,将一粒瓜子之类似的东西放在嘴里,下颚向上一磕,咬开,退出去了。这地方就补上了一个满头油汗而粘着灰土的椭圆脸。 挟洋伞的长子也已经生气,斜下了一边的肩膊,皱眉疾视着肩后的死鲈鱼。大约从这么大的大嘴里唿出来的热气,原也不易招架的,而况又在盛夏。秃头正仰视那电桿上钉着的红牌上的四个白字,仿佛很觉得有趣。胖大汉和巡警都斜了眼研究着老妈子的钩刀般的鞋尖。 "好!" 什么地方忽有几个人同声喝采。都知道该有什么事情起来了,一切头便全数迴转去。连巡警和他牵着的犯人也都有些摇动了。 "刚出屉的包子咧!荷阿,热的……" 路对面是胖孩子歪着头,磕睡似的长唿;路上是车夫们默默地前奔,似乎想赶紧逃出头上的烈日。大家都几乎失望了,幸而放出眼光去四处搜索,终于在相距十多家的路上,发见了一辆洋车停放着,一个车夫正在爬起来。 圆阵立刻散开,都错错落落地走过去。胖大汉走不到一半,就歇在路边的槐树下;长子比秃头和椭圆脸走得快,接近了。车上的坐客依然坐着,车夫已经完全爬起,但还在摩自己的膝髁。周围有五六个人笑嘻嘻地看他们。 "成么?"车夫要来拉车时,坐客便问。 他只点点头,拉了车就走;大家就惘惘然目送他。起先还知道那一辆是曾经跌倒的车,后来被别的车一混,知不清了。 马路上就很清闲,有几只狗伸出了舌头喘气;胖大汉就在槐阴下看那很快地一起一落的狗肚皮。 老妈子抱了孩子从屋檐阴下蹩过去了。胖孩子歪着头,挤细了眼睛,拖长声音,磕睡地叫喊——"热的包子咧!荷阿!……刚出屉的……" 一九二五年三月一八日 〔1〕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五年四月十三日北京《语丝》周刊第二十二期。 〔2〕首善之区指首都。《汉书·儒林传》载:"故教化之行也,建首善,自京师始。"这里指北洋军阀时代的首都北京。 〔3〕铜盏一种杯状小铜器。旧时北京卖酸梅汤的商贩,常用两个铜盏相击,发出有节奏的声音,以招引顾客。 〔4〕弥勒佛佛教菩萨之一,佛经说他继承释迦牟尼的佛位而成佛。常见的他的塑像是胖圆笑脸,袒胸露腹,俗称大肚子弥勒佛。 长明灯 春阴的下午,吉光屯唯一的茶馆子里的空气又有些紧张了,人们的耳朵里,仿佛还留着一种微细沉实的声息——"熄掉他罢!" 但当然并不是全屯的人们都如此。这屯上的居民是不大出行的,动一动就须查黄历〔2〕,看那上面是否写着"不宜出行";倘没有写,出去也须先走喜神方,迎吉利。不拘禁忌地坐在茶馆里的不过几个以豁达自居的青年人,但在蛰居人的意中却以为个个都是败家子。 现在也无非就是这茶馆里的空气有些紧张。 "还是这样么?"三角脸的拿起茶碗,问。 "听说,还是这样,"方头说,"还是尽说熄掉他熄掉他。眼光也越加发闪了。见鬼!这是我们屯上的一个大害,你不要看得微细。我们倒应该想个法子来除掉他!" "除掉他,算什么一回事。他不过是一个……什么东西!造庙的时候,他的祖宗就捐过钱,现在他却要来吹熄长明灯。这不是不肖子孙?我们上县去,送他忤逆!"阔亭捏了拳头,在桌上一击,慷慨地说。一只斜盖着的茶碗盖子也噫的一声,翻了身。 "不成。要送忤逆,须是他的父母,母舅……"方头说。 "可惜他只有一个伯父……"阔亭立刻颓唐了。 "阔亭!"方头突然叫道。"你昨天的牌风可好?" 阔亭睁着眼看了他一会,没有便答;胖脸的庄七光已经放开喉咙嚷起来了: "吹熄了灯,我们的吉光屯还成什么吉光屯,不就完了么?老年人不都说么:这灯还是梁武帝〔3〕点起的,一直传下来,没有熄过;连长毛〔4〕造反的时候也没有熄过……你看,啧,那火光不是绿莹莹的么?外路人经过这里的都要看一看,都称赞……啧,多么好……他现在这么胡闹,什么意思?……" "他不是发了疯么?你还没有知道?"方头带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