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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铜的爸爸赶着拖着石磙的牛,碾着稻子。他不时地哼一声号子。那号子声就在秋天的田野上迴荡,让人感到世界一片明亮。稻粒不像麦粒那样容易从禾秆上碾下。碾一场稻子,常常需要七八个小时。所有的稻子,又几乎是一起成熟的,秋天又爱下雨,因此,全村的劳力,都必须发动起来,不停地收割,不停地装运,不停地碾场。 爸爸白天黑夜地赶着牛。 牛老了,加上整整一个夏季没有吃到一点儿粮食,只能吃一些青草,拖着那个青石磙时,显得很吃力。 爸爸看着它慢吞吞的步伐,看着它尖尖的、塌塌的屁股,很心疼它。可是爸爸没有办法,还得大声呵斥它,甚至还要偶尔举起鞭子来,在它的身体上抽打一下,催它脚步快一点儿。 爸爸在心里担忧着:“这畜生怕活不过今年冬天了!” 爸爸也疲乏至极,一边打盹,一边跟着滚动的石磙。他打号子,一半是催牛,一半是让自己醒着。 深夜,爸爸的号子声,在清凉、潮湿的空气中传播着,显得有点儿凄凉。 碾上几圈,就要将地上的稻子翻个身再碾。通知大家来翻场的,是锣声。 锣一响,大家就拿了翻场的叉子往场上跑。 夜里,疲倦沉重的人们一时醒不来,那锣声就会长久地响着,直到人们一个个哈欠连天地走来。 第一场稻子碾下来,就很快按人口分到了各户。 当天晚上,人们就吃上了新米。 那新米有一层淡绿色的皮,亮亮的,像涂了油,煮出来的,无论是粥还是干饭,都香喷喷的。 大麦地的人,在月亮下,一个个端着大碗,吃着新米煮的粥或是干饭,想着已经过去的日子,竟一时捨不得吃。他们用鼻子嗅着这醉人的香味。有几个老人,将眼泪掉在了碗里。 所有的人都端着碗走出家门,在村巷里走动着。 他们在互相感嘆着新米的香味。 面黄肌瘦的大麦地人,吃了几天新米,脸上又有了红润,身上又有了力气。 这一天晚上,奶奶对全家人说:“我该走了。” 奶奶指的,是她去东海边她的妹妹那儿。奶奶有这个想法,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。奶奶说,她活不了太久了,趁还能走动,她要去会一会她的妹妹。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了。 爸爸妈妈倒也同意。 但他们没有想到奶奶去东海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。过去的这段日子里,青铜家借了人家不少粮食,等将这些粮食还了,青铜家的粮食又很紧张了。奶奶想,她去她妹妹家住上一段时间,就会省出一个人的口粮来。妹妹家那边也比较富裕。还有,妹妹家那边,是一个大棉区,每到採摘棉花的季节,就会雇用很多人採摘棉花。工钱是钱,